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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夸拉！！！”
城门上迸出了一颗触目惊心的窟窿，攻城锤狠狠地顶飞了两个可怜的士卒，他们摔落在地，胸口的盔甲凹了下去，看着定是活不成了。
攻城锤退后，一群脸上刺着奇异图案的重装战士冲了进来。
“蛇神万岁！！！”
有人如此竭力的嘶吼着，下一刻便被长枪穿过胸膛，这个拿着长枪的士卒又被一个一丝不挂的家伙砍了脑袋，紧接而来的无差别弩箭覆盖结果了这个狂战士的一生。
新的战士前来支援，暂时打消了对方强攻进来的念头，这些新鲜血液带着已经所剩无几的伤残又退回了各处街垒。
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，这座城虽然有三道帝国最为雄伟的城墙，还是在两周内就失守了两道，最后的，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。
“希尔蒂斯，你在想什么，竟是如此出神。”
从无端的想念中清醒，却是主人在呼唤我名。
“我的主人，还请原谅我的一时无礼，我只是在想这一切……为何会沦为这种样子，着实让人心里难受。”
“我尚且身处于迷宫之中，怎能知晓这一切。”
主人似是没了兴致，合起书本，转身离开了窗台，身为护卫，我必然跟在她的左右。
将书本轻轻放回架子上，主人端起一边早已准备好的无花果醋，微微抿了一小口，秀眉微皱。
“有点甜了。”
她环视了两圈，好像在找什么，最后一拍额头，对我说道
“呵~我竟然忘记了，希尔蒂斯，你能帮我回去拿一下鱼露吗。”
虽然我并不怎么了解这方面的专业知识，但我也清楚鱼露可以调和饮品中多余的甜味，可这是仆人的工作，不是我的。
“身为护卫，是不能离开主人身边的。”
“都已经这种时候了，怎么还可能有人惦记着这个图书馆，对那些人来说，这些普通的书本一文不值，也不能当作食粮。”主人在说完之后还轻轻“呵”了一声，可能是嘲讽那些涌进内城的流民，又或者……在自嘲？
“我是主人的护卫，不是图书馆的保安。”我再一次严正地声明了自己的身份。
这次主人没有再说什么，只是她银色的眸子默默的看着我，可我还是下定决心，绝不动摇。
……
……
主人还是保持不动，盯着我，我开始感觉有些发毛，身上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。
“好的。”我还是被主人坚定的信念所折服了。
“啊，对了，一会你回来之后，如果没看到我，就摆在这张桌子上吧。”
“如您所愿……”
当我走到门前，背后再次传来了主人的声音——
“注意安全！”
我的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，不知道怎么回应，但也不能一句话也不说，只能遵循本心，只简短的回了一声：
“嗯。”
走出大门，门边本该在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一个不剩，他们早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，留下一地狼藉，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宏伟的建筑——这是主人最喜欢停留的地方，同时也是她工作的地方。这里是全帝国，不，可能是全大陆最大最为齐全的图书馆了吧，在记录官消失的当下，也只有这里能保留以前的故事。虽然没有记录官，会让文字褪色的很快，但帝国可以雇佣许多人不停地誊抄，可这需要极大的人力与财力。只是……现下的帝国已经分崩离析，哪有精力去维持呢？
当主人发现明显褪色的文字时，她露出了很痛心的表情，开始用自己的资产试图维持这个图书馆，徜若这一情况再不好转，恐怕再过几个月主人就只能睡在图书馆里了。
沿着街道，浏览着周围一张张茫然与苦痛的脸，我也不由得担忧起来，真的能到几个月之后吗？
【啊，到了。】
眼前便是主人的住宅，最先进入视线的就是一大片无花果树，主人很喜欢喝这种果子酿成的醋，只是我觉得这东西酸味多过甜味，有些接受不了。
宅子里只剩下一些打扫必要房间的工人，其他的仆人都裁撤掉了，还废弃了许多房间，我虽然有些不习惯，但这是主人的决定，我不应该多话。
【鱼露……鱼露……】
作为帝国的首都，这里并不沿海，可是距离海边也不远，附近的港口一般都会把被捕到的渔获沿着河道运到这里，是以这座城市的人们可是随时吃上新鲜的鱼。
听说前不久，那些港口都已经被蛮族洗劫一空，那些水产品便断了来路，现在都是在消耗库存的物资。
【啊，在这里!】
储物室的角落里放着两个布包，上面写着“鱼露，从乌纳海湾至维格里德”一行字，仅是被灰土遮住了些，还是很好辨认的。
【也就两份了啊——】
颠了颠所剩无几的鱼露，我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道，先姑且用着吧。
转身走出这栋逐渐落寞的房子，刚才还空荡荡的走道上出现了一个正在打扫的老妇人。
“日安，希尔蒂斯小姐。”这位兢兢业业的老仆收起扫帚，向我微微弯了弯腰。
“早上好。”我微微颔首以示回应。
这么大个宅子仅靠这十几个仆人清扫，主人也没有其他的家人，这就使其变得异常冷清，更何况这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，唉，现在我的心里有些堵。
当我在路上行走时，我忍不住望向了城墙的方向，外面的硝烟已经在逐渐减少，那些蛮子暂缓了攻势，虽然现在还有这最后一道防线，但没有援军的情况下仅凭一个防线又有什么意义？不行，我必须想一个办法让主人离开这个地方，呆在这里，只能是死路一条。
赶走一些试图停留在图书馆前乞食的流民，我再次推开了这扇门，之前主人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，但是桌上多了一本书，一本很朴实却又庄严的书。
我轻轻翻开了封皮，扉页夹着一张纸条：
“乌纳顿小姐惠存”
而乌纳顿是主人的姓氏，所以——
【这本书是主人的？】
正当我仔细地思考时，突兀的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试图遮住我的眼睛，我下意识挡开，微微蹲下，转身，再站起来。
“希尔蒂斯，你即使是面对我也是这么警惕吗？”
和我的感觉没有太大出入，果然是主人。
“身为一名护卫，我应当尽可能地保持视野不被阻碍，这也是为了主人的安全。”
“你也太过紧张了，你应该保持放松的心态，不然真的到了需要你的时候，你反而会精神疲惫，一直紧绷的弦不可能把箭射出多远的。”
“好的。”我也知道这样有些难受，只是习惯了，有些改不过来了，我也只能尽力去试一下了。可是对于主人这样轻率的举动，我还是要说一下的“请主人以后少做这些行为，毕竟我也不可能每次都能认出主人然后不反击的，我担心如果哪一次……“
“你会伤害我吗？“主人直视着我的双眼。
“……不会。“果然还是败下阵来了啊，可我还想挣扎一下，忍不住提高了音调”可是……”
“嘘……”主人比了一个安静的收拾，又指了指楼上“皇帝陛下在上面。”
“他在干什么？”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，意识到这不是该问的问题的我马上紧闭住嘴。
主人忍不住捂嘴轻笑了两声“你不用这样子，只要不特意大声叫喊，他们是不会听到的。”
我还是不为所动，主人看着我这副样子，叹了口气“你先回去看家吧，我有点事情要在这里住一夜。”
“这……”这怎么可以？！
“这是我的命令。”主人斩断了我的犹豫，她从没用过这么严厉的语气，我也只能遵从。
“还有，拿上这本书，记得明天太阳升起之前带着，然后来这里找我，我有事情和你说。”
“嗯。”
“等等。”主人突然叫住了我。
“主人，请问还有事吗？”
“你知道我的名字吗？”
我沉默了一会，回道
“知道。”
“那现在说一遍我的名字，不要带姓氏。”
我没有回应。
“……主人。”果然我还是不应该直呼主人的名讳。
主人刚刚的兴致被我一句我完全浇灭，她有些哀伤的说道
“算了，这个也不是命令，只是一个请求，你做不到的话我也不会强求你的。现在你走吧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
当我离开的时候，我好像隐约听见了一声“傻瓜”。
……
……
晚上，我睡在自己的床上，紧紧握住身边的手半剑，这是一个人送给主人之后，主人再转交给我的，被我一直视为我生命的一部分，即使睡觉也要放在枕头旁边。
在这近似空宅的地方，我心中的不安不断蔓延着，这时候，我似乎闻到了硝烟的味道，这个味道，应该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消散了啊？估计是这些蛮子在趁夜攻城吧，我想我还是应该去看看主人，可是主人让我看守着这个屋子，我，也只能压制着心中的躁动，强迫自己入睡。
【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……”
我们的皇帝陛下是一位天才，他弥合了这个几近破碎的帝国，之后在他的带领下，我们成功击退了野悉密王朝的几次入侵，甚至收复了很多失去近一百多年的领土，人民安居乐业，经济繁荣，各地总督也乐于献上他们的忠诚，整个帝国呈现中兴之象。
可这有一个致命的关键问题——北方的领土早已被蛮族渗透，一切都是因为前几任皇帝取消了边境的封锁，允许蛮族自由迁入和定居，现在已成积弊。皇帝陛下从他即位起便着手处理这个问题，眼见就要成功了，这时候北方的蛮族人开始大举入侵。这一次与之前完全不同，据说他们的神明赐予了他们一种能喷射铁屑与火焰的武器，从大至攻城锤，小至羊角锤，在这些蛮族的部队中广泛使用。类似的东西在帝国的图书馆里有过记载，名为‘火药’，帝国已经成功复制了这种古老的武器，可现在也仅仅是做了几门火枪，而且可以肯定的是，除了记录官的大神殿，整个世界只有帝国的图书馆有记载，而记录官肯定是不会给这些信仰奸邪之物的蛮子借书的。那么这些东西又是哪里来的？
呵，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，这个局面已经不是陛下仅凭一人之力就能挽回的了，近十万的敌军，不到两千的守军，最近的支援还要一周，即使天纵奇才，也无能为力吧……
不过，只要尽力了，就没有什么遗憾了，可是，我还是不甘心啊，帝国立国近千年，就要灭亡于此了吗？】
————皇帝陛下的随行史官
“轰隆！！！”
仅仅是第二天的清晨，最后一道坚固的大门，与人们最后的希望，被一起击得粉碎。
在蛮族的大首领亲自率军抢入城中之后，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？是财富，或是荣誉？
当大首领踏入内城时，他所见到的，是一行人，坚毅地矗立着，背对着太阳的方向，长长的影子无限向远方延伸。但为首那人闪耀的头环与紫色的披风，宣告了他的身份，正是现任的帝国皇帝！
大首领率领他的人缓缓压进，出声嘲讽道：
“你竟敢待在离我这么近的距离，我很佩服你的勇气。”
皇帝抽出了他的剑，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冷漠语气回应道:
“如果我不离你近些，怎么能把你们这些玷污这座城市的污物赶出去。”
“可笑的小丑，仅是做些无用的挣扎罢了。”
皇帝陛下最终没有理会，他抽出了佩剑，剑锋闪耀着光点，斑驳的紫色披风被包含硝烟的劲风撕扯。
“所有人，随我进攻！”
“不！！！”
望着熊熊燃烧的图书馆，我心中的希望一瞬间破灭了……
昨天晚上的过度紧张，最终让我的动作迟缓了些，刚刚离开门的那一刻，在逐渐升起的朝阳下，主人所在的图书馆着起了火，火苗蹿的很高，甚至遮蔽了阳光。
【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。】
我这么想着，颤抖的抽出了剑。
忽然，一只手从身后伸出，轻轻按住了我的右手。
“小傻瓜，我在这里呢。”
这是——主人的声音！
我喜不自禁的回过头去，看到的还是那个熟悉的笑容
“主人，你……”
“是时候离开这里了，我们的国，陨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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